听到这里,安琪满脸通红,非常难过。
“亲爱的父亲,”他悲哀地说,“但愿您以后不要在这般恶棍身上自寻烦恼!”
“自寻烦恼?”他父亲说道,布满皱纹的脸上放出自我克制的光泽,“我只是替那个可怜的、愚蠢的年轻人而苦恼。你想想看,别人骂了我,甚至打了我,能给我带来烦恼吗?‘被人咒骂,我们就祝福。被人逼迫,我们就忍受。被人毁谤,我们就善劝。直到如今,人家还把我们看作世界上的污秽,万物中的渣滓。’[1]这些对哥林多人说的古语名言,现在看来还非常真切。”
“没打您吧,父亲?他没动手打您吧?”
“没有,他没打。不过,我吃过疯狂的醉汉的拳头。”
“真的?”
“好多次了,孩子。那算得了什么?我把他们从谋杀自身血肉的罪孽中拯救出来,从此他们活着就是感谢我、赞美上帝。”
“真希望那个年轻人也像这些人这样!”安琪热情地说,“不过从您刚才说的来看,恐怕他是本性难改呀。”
“不过我们仍然希望他改邪归正。”老克莱尔先生说,“也许,我和他这辈子再也不会碰面了,但我依旧为他祈祷。或许有一天,我那些可怜的话语会像种子一样,在他的心田萌出芽儿,生长壮大。”
现在,老克莱尔和往常一样,像孩子一般满怀希望;他的儿子呢,尽管不能接受父亲的偏狭的教条,却不能不佩服他的身体力行,认为他外表是个虔敬的牧师,而内里是个勇敢的英雄。也许,他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崇敬父亲,因为在提及有关苔丝这一婚事的时候,父亲一次也没问起她的经济状况。安琪也正是出于这种不谙世故的精神,才心甘情愿地务农,他的两个哥哥大概也正是出于这种精神,才甘心当一辈子穷牧师,尽管如此,安琪还是格外敬仰父亲的这种精神。的确,安琪尽管不信正教,但他时常觉得,在人性方面,他和父亲最为接近,而两个哥哥却不是这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