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过一两天,那从肚肠里翻搅出来的仇恨才渐渐强压下去。看护儿子和珍珠两个孩子够她忙的了。
这么多天,黑虎娘发现,只有老太太关心玉梅母女的事,欧阳岚和一枝花都很冷淡。一枝花来过几次,每一次都阴阳怪气地说上一番不受用的话。玉梅心虚,不敢和她分辩,只能流着泪默默承受。一枝花恨和尚憎及袈裟,对黑虎娘也是冷目相待,敲缸敲盆的。欧阳岚来过一次,理也没理玉梅和黑虎娘,只掀开被窝仔细看了一阵小珍珠,带着阴沉和审视的目光。她看到,玉梅浑身战栗,那样害怕地看着他,像一个等待处死的囚犯。等欧阳岚走后,玉梅捂住脸哭泣起来。黑虎娘茫然地看着这一切,心里升起一团团迷雾和隐隐的不平。他们是嫌她生了个女孩吗?
玉梅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坏。惶惑和惧怕,羞耻和愤怒,悲哀和绝望,一齐折磨着这个身体已弱不胜衣的女人。她的精神完全崩溃了。如果说,已经过去了的苦难和不幸,还没有使她丧命,那么今后还很漫长的人生之路,她已没有勇气和力量再走下去了。她几乎不吃不喝,故意折磨着自己已衰弱不堪的身子。
老太太也很伤心,却不知如何劝慰,只是见天来几趟,显得焦急不安。
黑虎娘奶着珍珠,也细心照料玉梅。这并不是她分内的事,可她做了。既不是为了讨好谁,也不是被人逼迫。她是真心实意的,像亲妹妹对待亲姐姐那样,不,她在执拗的玉梅面前,更像一个温存的大姐。她劝玉梅要想开些,不为自己,也要为孩子着想;她用自己的不幸和拉扯孩子重新生活的信念感化她。她述说一个又一个饥寒交迫乃至逃荒要饭还要活下去的女人的事例,企图重新燃起她的生命之火。但这一切全都无济于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