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很少这样长篇大论评价人物,更遑论钱沣还只能算个部院小吏,几个大臣都听得不自在,目视钱沣时,虽然也有点局促,却不显得慌乱无措,双手抚膝端坐,红着脸道:“这是皇上勉励!臣草茅后进识陋见浅,出于蓬蒿进于青紫,皇上特简不次超迁,受恩如此深重,焉敢不尽忠尽职继之以死!今蒙皇上盛赞金奖,仰视高深扪心俯愧,请皇上暂收考语,留作臣进步余地。”说完,已经完全平静下来。
“嗯。你这个话也是题中应有之义。”乾隆也觉得自己前头的话没有留出余地,笑道,“要是直受不辞,也就不是钱沣了。当日勒尔谨、王亶望事发,一案株连府县官吏死了七十余人,钱沣同陕西巡抚毕沅曾两次署理陕甘总督,也有奏疏弹劾。嗯——他奏折里怎么写来?”他突然问纪昀道。
纪昀被问得一怔,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,时过境迁,每天不知看多少奏折文卷,冷丁地抽问出来,如何能够记忆?但乾隆披阅的奏章他读得多了,时有勒过红杠下笔痛斥的,有用指甲掐出痕迹的是他在心留意之处,有的连连勾圈,皆是他心悦嘉赏的字句……循这个道儿理清思路,一时就有了。纪昀仰着脸呆想一阵,笑道:“日子久了,臣不能全忆,只记得几句精警之言,‘冒赈折捐,固由亶望骩法。但亶望为布政使时,沅两署总督。近在同城,岂无闻见?使沅早发其奸,则播恶不至如此之甚;即陷于刑辟者,亦不至如此之多!臣不敢谓其利令智昏,甘受所饵,惟是瞻徇回护,不肯举发,甚非大臣居心之道……’别的臣不能背诵了。”